若渝

《凉生,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》终极续篇(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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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岁那年,我突然有了一个极坏的习惯。
  我习惯在半夜张开眼睛,极力张大瞳孔,试图看清糊满报纸的天花板,然而,在这黝黑的夜,一切只是徒劳。
  夜只是这样隆重的罩满我身体,我缩在被子里,小小一团。我想,我怎么就一点也找不到别人小说里所说的夜色如水的恬静美丽呢?我只能在半夜听到父亲的咳嗽声,母亲柔肠百结的轻微叹息声,还有凉生熟睡时所发出的均匀呼吸声。
9.
其实,我没有想过真的离开,只是,那种情况下,我找不到更好的方法,庆姐和老卢都不在旁边,找不到台阶,简直骑虎难下。
至少,彼此先冷静一下。我拖着行李,悄悄来到隔壁的小院,像做贼一样,迅速将院门从里面反锁。
来岛上两个月,却一直没再进来过。
这里荒废了太久,早已不适宜居住,我也没打算待太久,只是想有个临时落脚的地方,晚一点就回去。否则,如果凉生真的离岛,我可不知,再到哪儿去寻他。
我给金陵打电话,对她吐苦水,痛诉我的遭遇。金陵夸我说,这招用得好,就是我教过你的,欲擒故纵。接下来,还有一招必杀技,叫做死缠烂打。我叫她去死,还好,有她陪我闲聊,时间才没那么难熬。
期间,不断有凉生的电话要插播进来。金陵不准我接,说,你可要忍住,继续诱敌深入,让他以为你给程天佑打电话,吃醋才好。金陵一向是我的狗头军师,我就听她的,全部给挂断了。
可我不知,此时,凉生为了我,已经寻遍整个水岛。
结束了和金陵的通话,看着无数来自凉生的未接来电,我心中窃喜,重新燃起了希望,托着行李,再次踏入熟悉的小院。
此时,庆姐和老卢都在院中围着他,他脸色惨白得喘息着,却第一时间发现我。他挣扎着站起身,胸口剧烈的起伏,嘴角带着血迹,慢着脚步,缓缓的走过来。
那好像随时都会停滞的呼吸,仿佛每一步,都是一种惊心,仿佛每一步,都抵足在刀尖之上。
他的手攥紧胸口的衣襟,声音断断续续的说,这么晚~,你~跑到哪儿去了~?你知不知道~,这岛上有蛇啊~?
我早已被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吓傻了,直到他在我面前倒下去那一刻,我才下意识的伸手去扶。
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,已经记不清我们是如何把凉生送到医院的。
小岛离市区其实不算远,而且之前都有过万全的准备,离岛的游艇、汽车,都早有预备。可那天夜里的兵荒马乱,我至今心有余悸。
我之前离开时,老卢正在打扫院子,见我跑出去,还冲我喊着,天黑了,当心外面有蛇。然后他就看到凉生跌跌撞撞得追了出去,随后,他也跟着追了出去。
庆姐则是刚从厨房忙活完,进屋就没看到人,只看到地上触目惊心的一滩血。
凉生被推进急救室,而我们则等在外面的走廊里。
老卢急得团团转,老陈早就赶了过来,庆姐更是直擦眼泪,这么多年,他们早把凉生当作亲人一般。
庆姐埋怨我说,我也真是怕了您了,怎么遇到您就没好事?如果您待先生有未央小姐一半好,哪有这么多事?
我才知道,未央曾为救凉生,被硫酸泼到,险些毁容的事。
而同样的话,旁边的老陈也曾说过,他说的是,如果您待先生有先生对您的一半,也就没那么多事了。
刚刚,他站都站不稳,却仍要确认我安然无恙后,才肯安心的昏过去。
上学时,我用饭盒打破他的头,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急急渗出,他有气无力地指了指我,对北小武说,拉开姜生,她晕血!说完这话,他才安心的昏过去。
我的凉生,这世上,除了你,还有谁,能如此的将我放在心上?
而我,却是你命里的劫上劫。
而你,就是我心中的结中结。我忽然毫无征兆的呕吐起来,像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呕出。
庆姐大概为之前的话感到有些过意不去,一路陪我做了检查,结果却是,怀孕,根本是误报,我的症状只是对驱虫药过敏。
我只想问问,上帝,玩笑开够了吗?
凉生醒来的时候,是在半夜。万幸的是,他因为跑遍水岛找我,才没有把淤血积在体内。糟糕的是,他从此落下了心悸的毛病。
医生的原话是,他的肺功能已不足常人一半,心肺相连,肺有病,心怎么可能会好。
老陈大概怕我再出什么问题,安慰我说,其实,早在日本的时候,先生已经有了心悸的问题。
我们都对之前的事绝口不提。
我在病房陪着他,说着我的心事。
我对他讲,小咪离开的时候,我做过的无数噩梦。它失去生命的身体会不会被谁糟蹋,又有谁来安葬?我宁愿它在我的怀中离开,好过让我夜夜难安。
他失踪那四年,他不在我身边,我是如何的度日如年。
我怕你在外面露宿街头、遭遇欺凌;担心你被人欺负、呼来喝去;谁给你充饥的食?谁给你御寒的衣?你生病了怎么办?受伤了怎么办。我日日被那些念头折磨。如果再分开,难道你要让我以后的每日每夜,都只能用哭泣宣泄自己的害怕?
他是上帝送我最珍贵的礼物,就算要被收回天堂,我也要第一个知道。
这个世界上,如果一朵冬菇都不能守在另一朵连根的冬菇身边,还能希冀谁会对你真心的好?如果连姜生都会遗弃凉生的话,还有谁,肯为你停留。
凉生出院后,我们回到水岛,老卢按当地的习俗,对他说着吉利话。凉生却第一件事,就是告诉他和庆姐,以后这里没有什么程先生,只有姜生和凉生。
老卢愣了一下,心里掂量了一下这个称呼,似乎觉得不妥,呐呐的说,那我就称呼您梁先生,可以吗?凉生轻轻一笑,说,你如果一定要加个先生,我姓姜。
啊?姜小姐,姜先生,对呀,兄妹呀,当然是都姓姜了,我真是老糊涂了。
我怕单纯的老卢会认为我们的关系不正当,忙抢着澄清,其实,我们不是真的兄妹,只是从小一起长大。
凉生安抚得拍拍我的头,唇角微扬。可能,是我多虑了。
在医院时,老卢说,那天,他陪着凉生在岛上找我,隔壁的小院,经过三次,凉生都犹豫着没有进去,没想到我就躲在里面。
他说,记得凉生有次去过那个院,之后却一直绝口不提。
我趁凉生休息,偷偷拿着钥匙又溜进那个院里,我拿着准备好的小刀,将树上曾刻给另一个人的情话刮去。
其实,你知不知道,我一直不知不觉的在模仿你?我模仿你用这样的方式表白,又模仿你用同样的方式抹去,只是,我们为什么都没有早一点发现呢?
凉生的病,天气太冷太热都会特别难熬,加上雾霾的天气,白天晚上的咳,特别是晚上,常常一宿一宿的无法安眠。
庆姐的接收器,如今我腕上也戴了一块,可是,我还是不放心,坚持每晚睡在他身边,给他倒水,帮他顺气,或者在他呼吸困难被憋醒时,戴上呼吸机。
呼吸机不能长时间用,那样自身的肺功能只会越来越弱,所以不到万不得已,不会轻易用上。
那天夜里,我忽然毫无预兆的惊醒。这是十三岁那年,曾有过的坏习惯。
  我习惯在半夜张开眼睛,极力张大瞳孔,试图看清糊满报纸的天花板,然而,在这黝黑的夜,一切只是徒劳。
没有父亲的咳嗽声,也没有母亲的叹息,更没有凉生熟睡时所发出的均匀呼吸声。
凉生!我陡然清醒,探向身边的凉生,他的胸膛没有起伏,也感觉不到呼吸。
我大惊,我扯着桌上的呼吸面罩,一边开着机器,一边大喊,我的呼喊生惊醒了老卢和庆姐,他们匆匆忙忙的赶到。
我已经慌张得不知所措,忘了哭泣,只能全身不停地哆嗦,还好庆姐有经验,在她的急救下,很快,凉生的心跳和呼吸都回来了,这证明并没有耽误太久。
虽然那个小小的仪器救过凉生多次,可我就是不放心,果然,仪器就是仪器,总有失灵的时候,我全身虚脱了一样,一阵阵的后怕。
幸好我第一时间感应到,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心灵感应。
我十三岁就莫名出现的坏毛病,却在十几年后救了凉生一命。
或许,有些事,冥冥中,早已注定。
经过这次,我给凉生又多配了块腕表,可是,夜里仍然常常惊醒。
这段日子,我除了照顾他,几乎跑遍了附近的所有寺庙。我本不是个迷信的人,可是,人在最无助的时候,往往会把希望寄托那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上。
好在秋天来临的时候,他的身体终于有了起色。又开始忙起了工作。
我总算安了些心,有了些闲情逸致,陪庆姐靠在沙发上看一部多年前的偶像剧。
凉生从书房出来,正好看到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,忙过来将我搂在怀里。
他刮着我的鼻子,嘲笑说,多大了,看个电视,还哭鼻子。我却因为他这个亲昵的举动,想着剧情,哭得更凶了。
男主死在了手术台上,到最后都没能和女主见上一面。
凉生无奈,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说,我们姜生,还真是个感性的人啊。
其实,我看这片子,纯粹是因为女主有个很好听的名字,没想到,男主的人设居然是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得官二代,这让我不由想到了凉生的身世。更没想到的是男主后来得了绝症。
我想着他们悲剧的结局。
想着我们的佳期,是否也如梦。
我曾多次给程天佑打电话,催促他尽快签署离婚协议,我不明白老这么拖着有什么意义?他本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。
有次,我真的火了,他才告诉我,这是凉生的意思,我瞬间就没了底气。
我望着身边的凉生,眉目如画,极致精美的脸,云淡风轻,淡泊宁静的气质。
我该拿你怎么办?一点辙都没有。这世上我最没辙的就是你,只有你。
泄愤般的,第一次,我主动吻上他的唇。
我的吻并不温柔,带着股狠戾,但他不同,他似乎查觉到我的不满,却没有激烈的交锋,只是轻轻地迎合,他温柔得吻像是诉说着无尽的歉意,让我瞬间缴械投降。
我真的,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曾经,三个人的爱情,都由我一人主宰,可是,在这一切之后,再没有任何,能成为我离开你的理由。
庆姐满脸欣慰的拽走了已经傻掉的老卢,这之后,老卢对我俩的亲密行为司空见惯,我想,庆姐一定功不可没。
后来,我有次偶然无意间听到老卢和庆姐的谈话。
老卢说,先生这样的人品,如此的多病多灾,我看啊多半是童子命,要是能熬过今年,就好了,否则啊…唉…
庆姐轻声斥责,别胡说,这些都是迷信,只有你才相信。
我上网查了一下,什么是童子命。大意是说,有些人天生丽质,却又命途多舛,活不到成年,那上辈子一定是天人身边的童子,因为犯了小错被贬入凡尘,但只要受够磨难,就会再被召唤回去。还有一种,就是前世是更高阶的天人,犯了更严重的错,来人间历练,要承受更多的苦难,却也活不到天年。而破解的方法,就是破了其童子身,看到这,我简直嗤之以鼻,果然是迷信不可信。
可这却令我联想到了,我那被女巫拿走的十年好运。
人鱼公主为了和心爱的王子在一起,用自己的声音做交换,换来的双脚,却令她痛不欲生。
我为了还给天佑光明,用自己的十年好运做交换,却同时一直给身边心爱的人带来厄运。
可我又如何能离开他?
他又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等我十年后的好运。
而我又怎能带着一身的霉运陪在他身旁?
我陷在了自己制造的漩涡中,无法自拔。
我摩挲着掌中的红豆骨梳,反嵌入骨的红豆,代表着他曾经入骨的相思,当年的他,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细细打磨。如今,新月般的利刃,已被我磨成了鱼尾状,人鱼有了尾巴,就不用日日抵足在刀尖之上。
而我,要去巴黎,去找那个女巫!换回我的好运,不论用什么做交换,都不惜任何代价。
人如果信念够坚定,可能真的会梦想成真,就在我想要去法国,又不舍得离开凉生身边,两难时,他那边的公司出了些状况。
本来,这些情况从来不用他亲自出马,但这次的问题有些棘手,而我又刚好有去法国的计划,就一道走了一趟。
当然,我并没对他讲实情。
没料到的是,我的法国之行,并没有找到想找的人,却意外遇到了未央。
再见未央,她成熟了许多,从没想过我们两个,可以在异国的咖啡馆,如此心平气和的聊天。
我们之间的话题,无可避免的围绕一个人,再谈论起他,未央竟能如此平静。
她说,她最终选择离开,是因为觉得,和凉生比起来,我们的爱都太自私了。
他从不会用死去要挟一个人来爱自己,却可以用死去爱一个人。
他带着爱我的满肩伤痕,亲手将我送到另一个人手上。当时的他,一定身心俱伤。而我,为什么不问问?明明未央己经给了我暗示,我却假装没有听到。
他曾对她说,我爱她,即使成灰成尘,也是一把只能爱她的灰或尘。
巴黎之行,我虽没见到想见的人,却可以说是不虚此行。因为,我又知道了一些他不肯透露给我的秘密,而未央也答应帮我了却一桩心事。
而凉生此行,却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。
此行法国,终于给了程家再次召唤,一直处于隐居状态的凉生,找到了理由。
但由于凉生的病情又开始出现反复,一直拖到深秋,也没有成行。
那夜,他又喘息着被憋醒,我也立刻惊醒,我帮他顺着背,看着他艰难的吞咽一杯水。忽然感到,这种日子好绝望。
他看到我的神情,呼吸均匀后,不肯继续休息,变魔术逗我开心。我眼中的笑意却难达眼底。
后来,他不知从哪抽出张纸片,递给我,我一看,是一张律师的名片。
我不明所以得望向他,他的目光柔和而温润,看着我,轻轻的说,以防万一,如果有一天…我不在了…,给这个人打电话,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。
我愣了一下,泪瞬间决堤,抱紧他,我说,不行,你不可以这么想,我不准你有这样的想法,没有万一,一丝一毫都不行…
他温柔地抚着我的背安慰,他说,姜生,答应我,好好活着。
我说,不行~不行~,我不要听这样的话!没有你~,你我要怎么好好的活!
我趴在他怀里呜呜的哭,他的泪也狠狠落下。
我在心里祈祷,这张名片,我永远不要用到它。
十月底,程方正的亲信再次出现在水岛。凉生原本执意不肯我跟着,但,该来的又如何躲得掉。
我们回到程宅的时候,已临近傍晚。
车子停在水烟楼前,记得第一次凉生带我来程宅,汽车还只能停在大门口,要走上不短的一段路才能到主楼,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在程家,凉生也有了和天佑一样的地位。
我看着凉生走进水烟楼,水烟,水烟,流年似水,往事如烟。
那一年,他牵着我的手,像是在对整个世界宣战。他说,从今天起,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!包括你,程天佑!
可是,这一次,我竟没勇气走出车外,因为,那个被宣战的对象,在这里,也曾为我,放弃所有。
刚刚在车里,他一直握着我的手,指尖微凉,我看不清他的情绪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喜欢垂下长长的睫毛掩住眸中的神情,放下额前的碎发遮住心中的心事。
外面有人举着伞,在敲我的车窗。
骤雨突来,猝不及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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