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渝

《凉生,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》终极续篇,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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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的接触中,她了解了他的身世,也知道了我们的过往。
他的与众不同,他那隐含的与上流社会格格不入的气质,都深深吸引着她,而令她措手不及的是,这个谪仙一般的男子,已经有了一生所爱,有了终生相伴。而他口中的妻子,就是如今坐在她的对面,以程天佑太太身份出现的我。
许多年以后,我想,如果不是当时当日的沈小姐,我绝不可能和任何人谈论这些讳莫如深的心事。可能是她的坦诚相待,也可能这些对她来讲已不算是秘密,又或者我的确喝得有点多。压抑了太久,已经到了极限,我急需找个倾诉的对象,一棵树、或阿猫阿狗都好。
事实上,我也常一个人和冬菇絮絮叨叨。
就在那天,我和她讲起了那个我们共同牵挂的人。
法国半年的等待,到再遇天佑;我独自回国,成了别人眼中的三少奶奶;直到凉生从法国归来,之后,我再没有等来他的消息。我们甚至没有一通电话。他介意了在别人眼中不守妇道的我,选择了富贵前途,接纳了面前的沈小姐,同游并订下婚约。
而我们的婚姻,本就是假像,除了那旧的珊瑚戒面和一个精彩魔术,什么都没有。纵使广场中求婚的他,因为我眼里的另一个身影而选择放弃,可当我和他被迫关在同一房间,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以后,他怎么还可以对我不闻不问,任我自生自灭。
我怨他对我的不信任,怪他又狠心的抛下我,就像四年前的假装失忆。只是那时的被迫和不甘,这次更多的是介意我的不忠吧。我始终相信他是不会为了所谓的富贵前途而放弃我,连金陵都知道,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抵不上他心中的我。但这次,他对我失望了吧,他为什么不问问我,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解释?为什么不选择相信我?我不怪他选择变得更强大,因为他的强大也只会因为我,我只是害怕他的失望与不信任。
至于我和天佑,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。当初凉生放弃了我,天佑却愿意包容和接纳我,所以,当我知道这个唯一对我不离不弃的人将不久于人世,除了嫁他,我不知道该怎样回报他的一往情深。
沈小姐被我们的故事所打动,她似乎有些激动,眼泪竟也扑簌簌的流,她久久不语,半晌,她才收拾好心情,对我讲了当初她和凉生在这里的一段往事。
凉生和她来北海道,对外宣称是同游,实际是以此为幌,与伊元和堂株式会社谈新能源合作。
在日本期间,凉生大概因为水土不服,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,导致经常胸闷咳嗽。有次半夜发生窒息,幸亏老陈及时发现,才被送去医院。
她去探病时,听到凉生在睡梦中唤我的名字,脸上还挂着泪痕。等凉生醒来,她把手机递给他,转身走出病房。实际她并未走远,她没有听到电话中的甜言密语,只听到老陈的叹息,他说,您何苦这么折磨自己,少奶奶在家里,您还有什么不放心,北先生的命要紧……
曾经,很长一段时间,我总觉得凉生离我越来越远,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将我们拉远,现在我知道,原来,那就是命运的力量。
我俩本是根连根的两颗冬菇,谁离了谁也无法独活;我俩本是开在魏家坪的双生花,藤蔓相缠,至死方休。如今却恍如隔世,那个和我同生同根的人,在我17岁他19岁那一年,被砍断手指,悄然离世。之后,他重生到了程家,那层层化不开的迷雾将我们遮蔽,从此与我形同陌路。
北小武,他的好兄弟,也是我的另一个哥哥,我们曾一起长大,为了替我报仇,反被程家利用,拿他的性命来逼迫凉生。
以前的朋友虽渐行渐远,但在他心中,曾经的位置都不曾改变。他冷淡的外表下,藏着一颗温暖的心,却不为人知。他不善表达,也不惯于参与,但需要他时,总会在身边,一直都是如此。
环境的改变,身份的转变,家族的束缚,前有程家的群狼,后有周家的毒蛇,他只能逼着自己成长,步步为营,否则将会死无葬身之地,而这些都成为了过去朋友疏远他的理由。
改变得不是人,是这个世界,这个世界用权势不断地摧毁着我们的信念,在他被砍断手指时;在我被灌万安茶看到他的无力和愤怒时,我早该明白,我们弱小的生命永远要受强大势力的摆布。
我一直怪他的不信任,但我又何曾给过他。我知道自己是个非常记仇的人,高中那年,在校门口他对我失望的眼神,始终让我耿耿于怀。可无论发生任何事,他从未苛责过我,他只会责怪自己。然后这就成了一种习惯,我甚至一度把这些年自己身上不幸遭遇的责任全推到他身上,怨他不敢爱我,不能冲破世俗的束缚,甚至怪他身不由己离开的那四年。
那是他保护我的方式,那一年他也只有19岁,任人摆布的年纪,由人操控的命运,要如何反抗。我怪他把我交给程天佑,却不知当初他的别无选择。程家想得到的,总有千种万种的手段,筹码却从来不止我一个,只要他心里还有在乎的东西。
我曾问凉生,如果我欠了别人东西,怎么办?
他说,还,我陪你一起还。
命运是如此的不公,凉生和天佑不同,天佑生来就是天之骄子,任何他想要的东西,都势在必得,程家可以对凉生下狠手,却永远不可能对他。
而凉生,本来拥有着天佑所拥有的一切,却造化弄人,一个天生的贵公子被送到了穷乡僻壤的魏家坪,不仅失去王子一样的生活,甚至比不上一个普通孩子。他从小吃尽苦头,从此习惯失去,不再奢求去拥有什么。
如果他还奢求什么,梦想什么,那就只有对我。他唯一的执念就是给我他仅能给的所有,让我幸福。为了我,他小小年纪,拼尽了的全力,不管是那次春游;还是那片酸枣林;亦或是一碗红烧肉和几颗麦牙糖。他用了他全部的生命来爱我,给予我,却从来不是为了得到。那么,即使他选择要变强大,我又有什么可怨恨呢,他变强大的理由,肯定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我,还有百分之一是因为我不想让他承受这一切的心疼。
小时候的夏天,妈妈常边给我们扇凉,边看着我们入睡。她虽非凉生生母,却是真心疼爱。那时,她总是抚着凉生周正又宽阔的额头,对我讲,你看你哥哥的额头生得多好,这样的人啊~最深情。到现在,我也不知道深情的额头到底该长什么样,我只知道凉生的额头是最最好看的。
凉生曾说,能谋杀掉的,就不是爱情。只是,那时的我自以为懂得爱,却只是执著着他在我心中的完美;而那时的他不懂世事的无常,所以一直等在我回头的地方。谁知,这一生,错过一次,便已错过一世。留下的只有遗憾和成长。
回到酒店的时候,天佑还没有回来。我迫不及待的想给凉生打电话,我甚至不知道他的那个旧号码是否还存在。
电话那头并没有我预想的停机或无法接通,但迟迟无人接听,当我心里默数再响2声就挂断时,终于被接起。
起初,先是一阵沉默,接着,就响起他好听的声音,一声,喂,几乎让我的眼泪夺眶而出,我是多么想念这久违的声音,和平时不同,有些闷闷的,带着些许暗哑,我想这个时间可能吵到了他休息。
我怕他听出我声音中的哽咽,按着听筒调整着自己的呼吸。
他得不到回应,用带着磁性的声音,轻轻地又带点小心翼翼,姜生?是你吗?
我仿佛看到他那仰月般的薄唇轻启,微微上扬的唇角,用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,喊我的名字。我发誓,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将这两个字说得如此动听。
我再也抑制不住的大哭。
在这异国他乡的高档酒店里,我跪坐在地上,对着听筒,一遍遍的叫着他,宣泄一般的,似乎想把失去的时间给补回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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